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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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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不是听一面之词就会做决定的皇帝,听十四说完,他就将同事情有牵扯的四、八、九、十召来,当着面又问了一次,然后发现不对劲。老十四状告他们在君子别院招女支,搞不正之风,他说这事的时候特别忿忿,至于另一边其他三人都挺稳重,听他说那些只是皱眉而已,老十直接就炸了,抢话道:“老十四你别血口喷人,什么不正经的女人,什么乌烟瘴气?”

    “就算是亲哥,做了这种事我也必须禀告皇阿玛,传出去败坏做学问的风气不说,也是在给我们爱新觉罗家抹黑。”

    “……”呵呵,老十才发现十四竟然有睁眼说瞎话的才能,他镇定的模样,那掷地有声的话,好像句句属实根本不怕查证一样,硬生生让老十卡了壳,噎在那里。

    他这样十四的气焰越发高涨,他又说:“皇阿玛息怒,儿子是因为想求贾天师给额娘起个卦,这才会去君子别院,过去就被拦住了,非不让进,我就觉得铁定有猫腻,别人求而不见就算了,我好歹是您的儿子,是当朝阿哥……我就闯进去了,结果就看到整个院子都是莺莺燕燕,说的那些话简直伤风败俗!”

    说真的,老十四说这些康熙其实是不信的,他也没直接驳斥,这是做皇帝的气性,康熙想了想,说:“老四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十四此言可真?”

    胤禛的不会傻到去暗示贾恩候有问题,他还是那样冷清的表情,一字一句说:“回皇阿玛话,并非十四弟说的那般,儿子们没在君子别院里招过女人,今日走这趟也是想求贾天师帮忙占卜,遇到几位弟弟纯属偶然,”见老十四想插话,他又说,“一面之词本不可信,还请调查取证。”

    双方都不心虚,都在等康熙派人去查,只要是招了女人,别院里铁定会有抹不掉的痕迹。吩咐李德全传旨之前,他的目光从儿子们身上扫过。本来不是多大的事,查出来属实的话,老四要遭的诟病更多,他是几人之中最年长的,是哥哥,也是刚刚被降位份的德嫔的亲儿子,顶着这样的身份在乌雅氏陷入困局的时候在君子别院这种被读书人视为圣地的地方招女支,被惩处是肯定的。对老四,康熙觉得自己挺了解的,因为他从小养在表妹佟佳氏那边,父子见面的频率颇高,老四是急躁的性子,小时候喜怒不定,被他训过以后就朝着另一个极端在发展,无论发生什么事,大喜也好,大悲也罢,你都很难能在他脸上看出情绪,甭管在朝堂上还是在自个儿府中,他都是这样自制,这样的人会没分寸的在君子别院里干出这种事,康熙觉得怎么也没法相信。

    他如是,老八亦如是,老九是个财迷,一门心思扑在金银上,对女/色压根提不起兴趣,想来也是,他那张脸继承的是宜妃,偏女气,烟花柳巷那些女人指不定还没他好看。至于老十,那就是个呆子,说他闯祸,不难相信,说他找女人喝花酒……

    查!这事只能查!

    康熙也想看看到底谁能把假话说得这么真,他只知道爱新觉罗家每一代都会出个情种,完全没听说还会出骗子。

    在京城里出了事,调查自然是由顺天府来做,康熙还暗中将皇宫暗卫派出去,一来看看顺天府那帮子到底有多少办事能力,二来将全部的真相挖出来。说来也巧,几位阿哥走后没多久贾府的管事赖大就找过来,说老太太又做了噩梦,不好着,希望他过去看看,毕竟大家伙儿都知道大老爷有解梦的本事,说破了也能求个心安。大老爷就去了,他人走了院子里的玄门幻阵自然就撤了,里头也没什么贵重物件,不怕人偷,再说……他本人不在基本也不会有人往那里闯。贾赦走了之后没多久,暗卫就到了,按照阿哥们描述的内容,他们将院里院外所有地方都查了个遍,别说留下什么痕迹,连点脂粉味也没有。仔细排查了三遍,还是如此,被派出来调查的几人就直奔百媚楼去,打探到十四阿哥点名那几位姑娘过去半天的行踪,不是在接客就是在花园里和姐妹们谈天,压根没离开过半步,到这份上,情况就清晰明朗了。

    他们将消息带回去的时候,顺天府的人才刚到百媚楼,康熙对自己手下这批人是很相信的,绝对的忠君,从反馈的消息来看,老四果然是值得相信的,反而是老十四,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能干出污蔑兄长这样的事来。想想他方才的气势,极盛,两句话的功夫就把老十压下来,正是他的笃定才让康熙派人去调查,按理说,这种事基本是不用查的……所以事情的真相是老十四因为永和宫那事产生了打击报复情绪,尤其这个节骨眼上,胤禛还同胤禩在君子别院相聚,他没想到所有人都是怀着不同的目的,偶然在那里撞上,就片面的认为老四对不起乌雅氏的生恩,然后就闹了这出……直到今天康熙才发现,老十四不仅文武双全,在说谎话上面也有惊人的天赋。

    “顺天府那边消息还没传回来,不过,朕大致已经知道了,你们谁说了假话现在承认还来得及,等着被拆穿的话,面子里子都过不去。”也就是对亲儿子,对平日里勤学好问的老十四,康熙才有这样的耐心。换了其他人,早一个砚台砸下去了。

    没有人体会到康熙的良苦用心,老十盯着十四说:“现在承认了,我这做十哥的就求皇阿玛从轻发落,你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胤祯立刻就反驳了,他皮笑肉不笑的说,“要被发落的还不知道是谁,就算是亲哥,在这种问题上我也绝不包庇……”这番话是说给康熙听的,让他知道儿子有多正直可靠,十四想得很好,康熙却没有感动,他反而被勾起了火气,随手抓了一样东西就往胤祯身上砸,“好,真是好得很,朕想给你一次机会,没想到你还是铁了心要污蔑兄长,乌雅氏教的好儿子!”

    等等,情况不对啊,按照老十四预想的,在君子别院和青楼女子胡来这种事,康熙应该严惩才对,他不敢躲,由着镇纸砸到身上,等砸实了以后,他才跪下为自己辩解:“皇阿玛明鉴,儿子并没有做那种事。”

    “没有?”康熙看着胤祯半天,然后一字一顿的说,“老十四,朕对你很失望。”

    就算是挨打挨骂被禁足或者任何的惩罚都好,这句话,是所有阿哥万万不想听到的,胤祯这才真慌了,他伏趴在地上,急促的说:“儿子没有胡说,真的没有,皇阿玛息怒!”

    十四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只得重复那几句话,康熙又道:“你是说朕派出去打探情报的宫中侍卫被老四等人收买污蔑你?”

    “……或许是有疏漏也说不定。”老十四是被逼上梁山了,他不能说康熙说得对,这样会拉稳宫中侍卫的仇恨,并且让身为他们主子的皇阿玛产生反感厌恶的情绪。当然,也不能说“不是”,若那么回答摆明了就是认罪的节奏。

    他没罪!不需要认!

    疏漏这个说辞倒是聪明,康熙就让李德全来说,身为太监总管,李公公自然知道这节骨眼上应当如何站队,“回皇上话,侍卫们将事发地点附近都查探过,并没有任何女子之物,也没有脂粉味道。稳妥起见,他们又去了百媚楼,打听那几位姑娘过去这半日做了什么,她们之中唯有一人出去过,还是被索额图大人的长子格尔分带走的,其他的都在楼中,并没有去过君子别院。”

    “不会的!我亲眼看到的!”这个说法老十四简直不能接受,他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这样过了一小会儿,他好似想起什么,“那时候有个贱女人想往我身上靠,我还踹了她一脚……皇阿玛您让太医去验伤!一定有!”

    呵呵。

    还以为他能想出什么辩解的话,没想到竟是这个,到这份上,九阿哥胤禟终于忍不住了,“老十四你这样真没意思,哪有什么女人?分明是老十见你过来,迎上前去勾你肩头,结果就挨了一脚,他皮糙肉厚也不知那伤有没有留下。”

    胤禟这么说,十阿哥也不恼,他嘿嘿笑道:“有,肯定有!我还觉得有点疼!”

    伤是不作伪的,毕竟也没人敢抬脚往当朝阿哥身上踹。老十主动配合验伤,他随着太医到偏殿去,将受伤的部位露出来,很明显一个淤青脚印,李德全被康熙支过来,也亲眼看到的。那太医看得也通透,这两方他注定要得罪一方,那么,两相比较取其轻。

    从阵容上看,十四阿哥孤军奋战,这边可是四位重量级,十阿哥这种拉的下脸直接将衣裳扒下来的就不说了,四、八、九都不是能随便得罪的,他们打击报复的手段不要太多。

    再说了,十四阿哥的亲娘乌雅氏已经跌到嫔位,不再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德妃娘娘,再看另一侧,四阿哥虽然也是德嫔亲生的,他却是养在孝懿皇后跟前,算得上是半个嫡子;八阿哥胤禩的亲娘虽然是辛者库出身,如今已经封了贵嫔;九阿哥的生母是宜妃,这位甭管是资历或者出身都很高,就算乌雅氏最得宠的时候也没能把她打压下去;十阿哥就更不用说,他亲娘虽然死了,钮枯禄家是有人的……温僖贵妃是万岁爷第二任皇后的亲妹妹,就算她实际不很得宠,身份之高贵也不是乌雅氏能比的。

    本来,十阿哥的确是受了伤。

    那淤青的印记李德全也亲眼看到的。

    这四点理由加起来,他不站队都不行。

    “回皇上话,十阿哥腹部有被踹过的痕迹,瞧着崭新,应该是不久前才下的脚。”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从殿里的气氛推测,应该是十阿哥胤俄挨了十四爷的踹,告状来了。他想了想又如实的补充道,“力道极大,若非底子好,恐怕已经伤了脾胃,可吐过血?”

    老十就算再蠢也知道在皇阿玛跟前是不能乱说话的,他摇摇头道:“只是觉得疼,吐血倒是没有,是否有碍?”

    “老臣这就开张方子,连着喝十天就能调养好,腹部淤血也要揉散,否则对身体无益……”说到专业问题,老太医就絮絮叨叨个没完,康熙倒没说什么,李德全咳嗽一声,他给对方递了个眼色,然后才说:“万岁爷您看……”

    说实在话,虽然乌雅氏不谨慎让歪门邪道混进永和宫,险些就要霍乱宫廷,康熙却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怪罪十四,在他心里,阿哥的地位到底不是妃嫔可比。他没想到胤祯会有那么伟大的母爱,为了帮“受了委屈”的德嫔娘娘讨公道,不仅诬告兄弟还欺君罔上。

    在所有儿子里面,十四算是聪明的,能文善武,才德双全,康熙一直很宠他,却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那话果真不假,男子不能长于妇人之手,否则铁定不成器,十四就是受乌雅氏的影响过多。这些年康熙很宠德妃,这也不能磨灭她出身卑贱宫女上位的事实。

    康熙看着胤祯,问:“十四你还有什么话说?”

    他不知道怎么了,为什么局势会一面倒,为什么正义的他会被扣上污蔑兄长的帽子,十四不住的说:“儿子没有,真的没有,我没有踹老十,明明是……”

    “好了,德嫔果真害人不浅。”

    “十四阿哥胤祯污蔑兄长,欺君罔上,禁足阿哥所,不得与其母乌雅氏相见……”

    别人不明白康熙的意思,觉得他说的是德妃把十四教成这样,实际上并非如此,康熙相信老四不假,同样,他也觉得十四并不是能眼也不眨撒这种弥天大谎的人,稍微想想就知道,这是很容易证实的东西,只要派人出去不用半天就能把真相传回来。十四方才那么笃定就算他派人去查也没有丝毫的担忧,就说明他肯定君子别院的确进了女人。换了别人,这事就无解了,十四的话康熙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邪道士对德妃的作为影响到了十四,毕竟,他每天都会去永和宫请安。

    丧心病狂到方才那地步,只能是中了邪。

    儿子的本性,康熙还是相信的。

    十四阿哥同四、八、九、十在乾清宫血战,这事是瞒不住的,随着禁足的口谕下来,阿哥们先后都知道了,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顺天府才递了折子,向康熙说明他们查到的内容。因为不敢得罪任何贵人,在书写的时候,他们刻意模糊了真相,本来,这份折子已经用不着看,事情很明白,康熙顺手翻开瞅了几眼,然后就气乐了。他将折子狠狠拍在御案上,斥道:“这些领着朝廷俸禄却只会使小聪明,不做正事的混账!”

    李德全就站在他侧后方,随时准备伺候,不敢乱说话。

    事实上,就算不问也不偷看,他也能猜到是怎么个情况,顺天府尹是个为官多年的老油子,遇到这种事,他铁定会积极查明真相,不过,为了不得罪人,在查出来的同时,他会让人抹除某些征兆,递个模棱两可的折子上来,主要表示他们查得很辛苦,结果就不提,东拉西扯希望能蒙混过去。

    只能说顺天府尹离权力核心还是太远了,他不知道康熙的气性,这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皇帝,就算很多时候他不会去发落谁,对每个妃嫔每个儿子却都有自己的看法。不是不发落,而是没到他容忍的底线。顺天府尹自以为做得很高明,实际就上了康熙的黑名单,这会儿不解决他是因为事情太多,永和宫那麻烦才是当务之急。

    听说万岁爷禁了十四阿哥的足,勒令他不许同生母德嫔相见之后,顺天府尹就知道坏了,一整天他都在提心吊胆。自己递上去的折子根本就不足以判罪,皇上那道口谕说明他已经知道真相了,别的不说,顺天府的办事能力绝对会遭到质疑。他这点微不足道的心思根本就没被宫里的贵人们看在眼里,事情扩散开之后,众阿哥就觉得皇阿玛恐怕是真的要拿乌雅氏开刀,否则也不会那样眼里的斥责十四。

    说起来也是他自己蠢,宫里头从来就不缺诬告这种事,别人做得多高明,就算不能坑到人,至少不会让自己陷进去,他是仗着皇阿玛的宠爱所以这样肆无忌惮?觉得只要是自己说的话都一定会被相信?

    呵呵。

    若他真这么想,就太天真了。

    皇阿玛是慈父,同时也是江山之主。

    他对年幼的儿子的确多宽容,一旦触犯到底线,一样办了你,这就是帝王。就连元后赫舍里氏亲生,一岁就被封为太子,被皇阿玛亲自教养大的老二胤礽说话做事也不敢留下任何把柄。

    康熙先降了永和宫德妃的位份,又办了十四阿哥胤祯,朝堂上连风气都正了不少,他情绪不好,众大臣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生怕留下任何把柄遭那对倒霉母子的牵连。朝堂上人人自危,连带着京城里的气氛都压抑了不少,得知十四阿哥被料理同百媚楼里的女人有关,索额图心里就咯噔一下,他那孽子之前就因为那劳什子的芙蓉楼主得罪了贾恩候,这回该不会又摊上事了吧?索额图也算是常青树,他在朝中的势力极大,想打听这事不难,他从乾清宫一个小太监口中得知,事情的起因是十四阿哥诬告四、八、九、十,说他们在君子别院玩女人,被点名的那些就是百媚楼里一干台柱子,万岁爷派了两批人去查,顺天府那边情况不明,宫廷侍卫却很快将真相传回来,并没有那回事,当天,百媚楼里出去的就只有一个人,还是没格尔分少爷带走。

    索额图简直不能接受,自己亲手教养的儿子竟然这么蠢,发生什么事他能搅和进去,简直是变着花样在作死。不用想就知道,被他带出去的铁定是那个婉姑娘,从前觉得,不就是个女人么,儿子喜欢就随便他咯,玩个青楼女子有什么大不了。如今看来,这女人也太不吉利,只要同她扯上关系就没有好下场,索额图回去就让格尔分跪下,拿着马鞭亲自抽了他一顿。

    别看只是一顿鞭子,这里面包含着他对儿子的愤怒与失望。索额图是正黄旗人,大学士索尼的第三个儿子,是康熙元后赫舍里氏的叔父,世袭一等公。最重要的是,他是崇德元年出生的,到如今已是七十多岁,他与明珠是本朝最有影响力的大臣,被奉称为索相,平时很是稳重,别说动手,就连红脸的时间都少……把他逼到这份上,格尔分也是个人才。

    这边索额图忙着教子,贾赦已经在荣僖堂同史太君闲聊。便宜娘情绪很不稳定,好似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她靠坐在床上,将两个儿子全都召到跟前来,说:“我今日做了个梦,想想恐怕时日不多,特地将你们两兄弟找来,想说几句话。”

    听到这话,贾赦又看了两眼,没瞧出有死亡的预兆,过去那么多次经验告诉他,还是不要贸然插嘴,听老太太把话说完。他不开口,二老爷贾政却露出了焦急之色:“母亲您身康体健,怎么说起这样的话,贵人刚在宫里立足,只要生下阿哥,您还有大福气。”

    “……那福我恐怕享不了,今日我做了个梦,自己好似得了重病,已经下不来床,就是濒死的模样。我生在侯府,嫁给老爷做了国公夫人,到如今什么世面没见过,也算是活够了本。只是想到这宅子在我死后要被朝廷收回,我就没脸去见贾家的列祖列宗。叫你们兄弟过来不为别的,只想交代两句话。”

    贾赦其实想插嘴的,却听二弟贾政悲壮的说:“母亲您讲,无论是什么事,儿子都会尽力去完成。”

    好吧,仿佛还没到把真相说透的时候,贾赦也看着史太君,等她的下文。

    老太条稍微酝酿之后就说:“这宅子要是真的被朝廷收回去,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拿回来。为娘在地下等着消息,你们要是做不到,我……死不瞑目!”

    贾政就要点头应是,这节骨眼上,大老爷终于开口了:“母亲说这样的话,为时过早,依儿子看,还是等大限来的那天再交代遗言。”他说的完全是大实话,便宜娘却显得很受伤,二弟贾政还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他。

    “我们二房的事,兄长不管不顾都好,做弟弟的不说什么。母亲眼看就要……,你竟然还说这样的风凉话,简直大逆不道!”阵仗再大也吓不住大老爷,他瞅了贾政一眼,道,“同你张口闭口就诅咒母亲去死相比,我这委实不算什么。”

    “……”别看贾政是个读书人,他完全没有别家文人那种指点江山的豪气,也没有朝中文臣绝佳的口才,这样就给噎住了,想说什么,又措不好辞。

    贾赦懒得同他废话,看向史太君问:“母亲您说梦到自己瘫在床上,大限将至?那可不是什么临死前的征兆,大约是分了家之后,二弟忙于朝中之事,二弟妹忙着清点府库管理后院……没陪您好好说话,觉得孤单罢了。”

    他说的没错,分家之后她跟前真的是冷清不少,那梦真是因为这个才做的?

    “我虽然主要学的是命理,对解梦也有一套,这就给您说上一说。要是生病之人梦见自己得绝症,很快就能痊愈;梦见亲人得绝症,对方身体健康;要是梦见自己得绝症,那离死还远,命长着。我看您气色正好,红光满面,根本就没有死气,交代遗言岂不过早?二弟说的话虽然不中听,还是有点道理,德嫔和良贵嫔的事吸引了不少注意,春贵人那边反而被忽略了,只要不乱来,翻过这年就就要生产,只要能生个阿哥,以后好日子多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贾赦说这话的时候多少带了点情绪,尤其在提到贾政,对于只想着依靠做贵人的闺女往上爬的大老爷们,他瞧不起是很正常的。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贾元春有妃命,却无后福。

    先前在宫里看到他就自己辨识过了,别看后宫里乱成一团好似给了她喘息的空间,距离临盆还有很长时间,若不是改了命,这胎注定是生不下来的,春贵人没有子女缘。

    以贾赦的德行,要是有人问起,他大约会说实话,史太君倒是旁敲侧击问过这胎是男是女,他答复说除非与娘娘面对面测算,否则很难断定,之后就没有下文了,他也没主动说什么她这胎基本没戏这种触人霉头的话。

    虽然觉得没有根据,只要想到去年她梦见接麻衣,老大就说家里要收到丧报,三天之内林就有人上门说敏儿死了。有这段过往,对于贾赦解梦的本事,史太君是没有道理怀疑的。她果真就放下心来,然后说:“即便我还能活上几年,你们也不要懈怠,还是努力一番做出些功绩让万岁爷好生看看……这宅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荣国府的牌匾也要讨回来。”

    康熙那道圣旨的威力实在太大,分家之后,史太君完全没有纠结,唯一让她放不下的就是这个敕造的宅子,若保不住,她真的没脸到底下去见老爷子。

    史太君念叨着,贾赦也不往心里去,他已经掌握了对付老太太的绝技,甭管对方说什么只管听着,别顶嘴。左右是分了家的,拍拍屁股一走,谁还管得了他?下回再见面只管说难处,老二还是个当官的,都摆不平的事,自己也很为难……

    便宜娘是没看明白,四大家族基本是到了头,万岁爷不会允许他们继续作威作福的,就算有可用之才,也会想法子分出去,不让他同*到极点的四家勾结在一起。有个词叫破而后立,有个说法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老太太就是太执着于敕造荣国府,这玩意儿的确是体面,同时也限制了家族的发展,让子孙觉得无论如何都有栖身之所,不用努力奋斗可不是好事,安逸使人堕落。

    又听她说了几句,贾赦就借口君子别院还有事,先走了,老太太已经把想说的话说完,觉得大儿子今天态度颇好,愉快的放了人,二老爷贾政才尴尬,本以为亲娘真不行了,他悲痛成那样,没想到是因为分家之后太过孤单。贾赦走后,他才说:“是儿子的疏忽,让母亲忧思。”

    “你有差事在身,每天能过来看看我这老婆子就已经是很孝顺了。”

    贾政想了想,又问:“可是王氏……”

    分家之后,王夫人对史太君的态度的确有明显的变化,“她毕竟是宫里贵人娘娘的母亲,将重心移到那边也是应该的,我这把岁数,不拖累你们就心满意足了,只盼真能再活上几年,守住老爷留下的宅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史太君主要是为宝玉操心太多,让他好生进学,总不成功,王氏一直是那样,每天会过来一趟,不冷不热,例行关心罢了。对这个儿媳史太君说不上多满意,她也算是有功之人,生了二子一女,虽然珠哥儿死得早,元春和宝玉都是府上的希望。对她,史太君是很有忍性的。

    那么说是想让贾政对王氏好点,贵人娘娘是孝顺的,尤其对自家亲娘。

    贾政就理解错了,觉得母亲是受了委屈,这样还隐忍不发,只希望府上太平,不给贵人添麻烦……这样才是真正高尚的品德,王氏这做儿媳的真是太过分了。贾政不是个藏得住话的人,情绪会自然的在言行之中表露出来,他从史太君的院子里出来,就要回书房,走到半道遇上王氏,就冷了脸。

    “母亲急着找您回来可是有事安排?”

    “老爷怎是这幅神情?”

    瞧她这假关心的模样,贾政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瞥了王氏一眼,阴阳怪气的说:“母亲的事你多上心,别只顾宫里的贵人。”

    “这是什么意思?我每日给母亲问安,从不懈怠,可是谁乱嚼了舌根?”王夫人心里闪过许多念头,将可能之人一个个提出来,就想找出那个背后捅她刀子的。贾政却懒得废话什么,转身就走了。远远的,赵姨娘正好撞见这一幕,她动了动心思,转身回去换了身衣裳就往老爷的书房来,太太将老爷惹恼了,正是她露脸的机会。

    分家之前是两房斗,之后二房暗斗。这些事贾赦是不关心的,他从老太太房里出来就准备去别院溜达一圈然后打道回府,还没走出宁荣街就被贾蓉叫住了,为的是状元风水那事。

    “我们找到那什么镜子和塔了,您走一趟帮忙瞧瞧?”

    仙山镜子和文昌塔有那么容易找?据贾赦的了解,仙山镜子是汉代的东西,后来工艺就失传了,如今虽有类似的东西,对风水却没有什么助益,想要改运,必须是千年之前流传下来的老古董。同这相比,文昌塔倒是容易一些,造型大小要正好合适还要请到大师配合生辰八字择日开光,这很难。贾赦觉得事有蹊跷,从贾蓉的面相看不出有大喜,他也没说什么,就跟着进了宁府。好歹是收了钱的,虽然不多,身为玄门中人,他还是有良知和道德的。

    他跟着贾蓉过去,就像当时说的那样,宁府的书房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基本已经符合风水要求,能够催旺文昌位。催旺只意味着能够给学子提供一个好的环境,让他平心静气耳聪目明,保持清醒头脑,能够愉快的读书。

    这只能说是具备了中秀才中举中进士的客观条件而已,贾蓉这种先天极差的,靠这个根本挽救不了,仙山镜子和文昌塔倒是有用,在他身上能发挥的效力也很有限,贾赦走这一趟是为了辨真伪,要是他们真的如约将这两件宝贝找来,自己就破例摆个阵,让贾蓉“好好读书”,若是假的,那就各有各的命,自求多福吧。

    贾赦过去一看,好家伙,什么仙山镜子,那摆明就是照妖镜。虽然也是铜镜,背后也有图案,不过不是山水,而且没有手柄。贾赦叹口气,说:“这个不适合摆在书房,这是挂在门口的东西,俗称照妖镜,简单的说,要是宅子朝向不吉利,两户人家门口相对,在门楣或者窗户上面挂上这么一面镜子可以辟邪,让妖魔鬼怪见光死,宅子逢凶化吉。这镜子也就是一般效力,拿去开个光倒还凑合。”

    照妖镜的确是风水上用得很多的东西,若是舍得下成本,在宅子阴气最重的地方里一个昭日塔,此塔八面八方全是照妖镜,能够聚集八方阳气镇压凶灵,破邪气。这玩意儿成本之高普通人根本摆不起,是给官老爷或者巨商富贾用的。

    不是仙山镜子的确有点失望,不过,听他这么说照妖镜也不错,贾珍就琢磨着赶明直接挂出去,这不是重点,镜子不对还有塔,他又朝那尊铜制的塔比了比,说:“您看这个,可是文昌塔?我花了一百两银子买回来的。”

    ……

    呵呵。

    文昌塔你祖宗啊。

    这是北方多闻天王的舍利塔。

    这么说恐怕有点过于洋气,简单地说,这是仿制托塔天王的法宝,和文昌星一点关系也没有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