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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火烧画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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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cript>“粗茶淡饭,表妹且先将就一下吧。”

    甲板上,林子铭姿态随意地坐在她对面,举箸取食的动作依然文雅。

    司雨低头看了看饭桌,两碗白饭,四菜一汤,比起她在军营里的伙食,这已是美味佳肴。

    “怎敢称是将就,如今这种时局下,我还能吃到这么丰盛的早餐,该说是托了表哥的福。”

    林子铭浅笑未语,到底是出身书香门第,自小的良好教养是改不掉的,哪怕他此时正轻挽了袖子在大快朵颐,身上仍然保留着几分贵公子的气质。

    然而司雨却不行,她吃饭虽不粗野但也谈不上优雅,只是透着股丝丝惬意,她似闲话家常般问起:“你把我掳走的时候,有没有给李不凡留个信啊?”

    方才从船舱里出来时候她特别留意了一下这艘船,如今也在船板上呆着有一会儿了,她大致也能猜到林子铭现在的身份——说白了就是一水匪。

    船舱一层大概有二十来个船工,俱是身材壮硕面露凶相,然对着林子铭的时候却是极度敬畏,他们唤他舵主,再看他船杆上高挂着的那只三角旗,黑底儿白大字——千水。

    “留信?我若留下书信,他一看我的字迹便该知晓是我把人带走了,那样的话,你觉得他还会着急吗?还会去跟焱军拼命吗?”

    林子铭闻声抬起了头,好笑地看着司雨,那语气风轻云淡,又似理所当然。

    司雨被重重地一噎,倏一下从椅凳上站起,气愤道:“林子铭!你太过分了!”

    虽不知何故,出身高贵的林子铭会**至此,成了千水舵的舵主,手下还领着一帮子的水匪,甚至还干出了劫持女子的事,然司雨并不惧他,因为她坚信,林子铭本性不坏。

    却没想到……

    “他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害他?”

    她此刻胃里还空着,本身也有些晕船,这猛然间一站起,令她身形不稳地晃了晃,司雨连忙抓紧桌板,目光定定地望着林子铭。

    期盼他能笑着说一句,逗你呢,哪有劫匪不留绑架信的。

    然而他没有,林子铭收了脸上的笑,“啪”一声用力地将竹筷搁置在碗上,他周身的冷意愈发明显,声音凉寒反问道:“我害他?”

    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林子铭起身,讥讽道:“他这叫咎由自取。”

    “从他私自带兵北上大偃的时候他就该想到这一天。”

    “从他枉顾军纪带女子随军的时候他就更该想到这一天。”

    “我左妃表妹三年丧期都还未尽,他倒是暖玉温香活得快活,我倒想看看,李不凡为救爱妾,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说完之后他又笑,笑容却有些凄凉:“明明就是一薄情寡性之人,偏你们一个个地对他痴心不悔,呵,真是傻得可以……”

    司雨微微蹙了眉,就林子铭提起李不凡时这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看来重生归来后的靳月婉,定是又做了什么事刺激到了林子铭。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用种怜悯不忍的目光望着他,想了好久才开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他过得也挺惨的……兴许还不如你。”

    良久之后,林子铭率先笑了出来,轻叹道:“你说得不错,比起李不凡沙场滚爬刀尖舔血的生活,我纵横水上肆意江湖,的确比他活得潇洒。”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似浸透着无尽哀伤,哪怕他活得再肆意洒脱,心中那一道烙印却永远无法抹去。

    两年前林子铭离京,之后便沿水路一直北上,直到滨州他才停下。

    滨州位处南焱边界,水路交错复杂,流经滨州的干支流多达二十三条,滨州水域连同西平、安州等六州地域中,有以海上劫盗为生的大小水寨上百个,水匪总人数亦有近万人之多。

    林子铭入得水寨之后便凭借着一身过人本领,将这六州之内的上百水寨逐渐统一,创建了千水舵。

    这期间他从未与京中有任何,只除了林素一人,可以说千水舵能有今天的局面,得有一半的原因是依仗着林素。

    千水舵成立之后便立了许多规矩,他们在水路上设置了许多关卡,只劫财并不伤人,而且他们劫财也有很多讲究,南朝商船每艘他们都要查,发现违禁物品直接将船劫走,若无违禁之处,便象征性地收点银子当个过路费然后放船走,而若是遇上焱船,那却是二话不说连人带船都劫走。

    他们的足迹遍布六州,所劫银两不计其数,却没有官差前来剿匪,一来是南朝水军没有这个实力对付近万人的水匪,二来朝中有林素在,剿匪一事自然提不上日程,更何况千水舵每年还向朝廷缴纳着岁税,朝中官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此番林子铭不远千里跑到大偃,大概也是想坐山观虎斗,等李不凡跟焱军打得两败俱伤,他好带着手下水匪去将大偃城大肆洗劫一番,李不凡穷兵困马,带不走这一城财宝,可他却是船只众多,且大偃与滨州间水路便利,他不坐收这渔翁之利当真是可惜了。

    司雨很快也想通了关窍所在,下意识地朝四周望去,这漫无边际的芦苇荡里,一定藏了不少人吧?然而她环顾了一圈又一圈,竟是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司雨不禁感慨:不愧是专业的水匪,隐藏技能点满!

    林子铭显然也看懂了她的意图,倒是有几分诧异:“想找出我的人?如此看来你也不傻么,怎得就被李不凡那厮给诓骗了去?竟然心甘情愿被他利用。”

    事实上林子铭根本不相信李不凡会对这姑娘有意,她也不过是他为了征讨大焱而打出的一个幌子罢了。

    司雨这回没再理他,恍若未闻地坐下,端起饭碗继续来吃,菜都凉了她也不在意,仍是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见她这般模样,林子铭顿觉无趣便迈步离开了。

    早饭之后林子铭就乘坐小船离开了画舫,想来他应该也挺忙的,司雨数了数,画舫上被留下来看守她的壮汉不超过二十个,然而他们全守在船舷边上,她只要呆在房间里,否则她的任何一举一动都逃不开他们的视线。

    这无异于是囚禁了,真可惜,她司雨可从来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

    不就是芦苇荡嘛,一把火烧了不就好了!至于拿什么来当火引?呵呵,她脚下这艘船,不是正好吗?江上有风,简直天时地利与人和。

    因她怕黑,那晚在李不凡房里时,她兜里还揣着打火机,这会儿也没丢了,她把房里的棉被,**单,甚至窗帘都扯了下来,在房中沿着墙根围了一圈。

    这火就要从二层燃起才能将火引到芦苇上,而且必须得是大火,不能三两下就被他们扑灭。

    司雨定了定神,右手握着打火机,笑得有几分阴森恐怖:“来而不往非礼也,林子铭,哼哼,有你哭的时候!”

    等她烧光了芦苇荡,看他们一群水匪还能往哪藏……

    想着司雨便得意一笑,随即蹲下了身,她一番捣鼓后,房间四壁的墙根便都着起了小火,木质的舱壁很快也被点燃,司雨用浸湿的手帕掩了口鼻,俏愣愣地立在房中间,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火势尚未雄起,外面船廊上已经传来水匪们的呼喊声——

    “走水了——”

    “快救火——”

    房间门猛然被人踹开,一群壮实的汉子便端着水桶木盆冲了进来,司雨借机惊叫着从里面溜了出来,也站在舱外面,不时地催促着众人灭火。

    火势初始汹涌,不多时整个二层船舱已被烧毁,然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这火势却是没能继续蔓延,甚至已经被稳稳地控制住。

    眼见此状,司雨心头顿时急切不已,然她身侧还紧跟着一个容貌略显稚嫩的年轻男子,有些紧张地在她耳畔安慰道:“姑娘别怕,这火很快就会熄了。”

    司雨抿紧了双唇,双拳在衣袖里攥紧,她不能再等了,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

    想定之后她心一横,扭头看向身侧的男子,恶狠狠地说道:“把你的外衫脱了给我!”

    男子错愕住,一瞬间便红了脸,司雨等不及了,直接上手揪住他衣襟。

    “我自己来,自己来。”男子被她的动作惊到,手忙脚乱地把外衫剥了下来。

    “给你——”他话还没说完,司雨就已经劈手从他手上夺过,然而二话不说就直接跑开了。

    “姑娘别乱跑——”,男子慌忙去追,刚追到船舷处她就停了下来,见她立在船舷边缘还倾着身子,男子顿时更加惊慌,伸出去拽她:“姑娘你别乱来,火势马上就熄了,用不着跳江的。”

    然而下一刻他又被司雨的动作给搞蒙了,只见她拿出来一个小物件,就将他的外袍点燃了,那火苗顺着他的衣角往上燃。

    男子心口一痛,眼睛都气红了:“这是我娘给我缝的!”

    说完他猛地一扯司雨的后衣领,欲要去夺他的衣衫,眼看就要摸到衣角的时候,那衣袍突然随风而落,被她手臂的力量轻轻一送,便飘落在了不远处的芦苇上了。

    司雨扭回头,略带歉意的目光看着他道:“对不起,回头我送你一件新的。”

    “谁要你送的!”,男子咆哮着,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司雨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对面男子似有几分后悔,欲搭手来扶她,却在离她一步远的位置陡然顿住,他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又想到这女子刚烧了他的衣衫,面色不禁有些尴尬。

    “对不起。”

    司雨再度说了一声对不起,在对方愣神的这空档间,她突然单脚踩上了船舷,张来双臂如一只展翅的蝴蝶跳落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