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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说不查，这事就到此为止。 ”顾北辰不敢再继续问下去，生怕把她伤心事都勾出来。
“你……怎么不问我刚才看到了谁？”傻姑娘，这还用问吗，顾首长这么聪明，自然是一猜一个准。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我不会逼你。”当局者迷这句话果然没说错，知道这么劝别人，却联系不到自己身上，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藏着一个大秘密等着她主动问及，若是她一直不问，难道你还想一辈子瞒着她不成？
“那个人……很像我妈妈。她已经离开十年了，我不太敢确定是不是她。所以……还是不要查了。”叶杉杉还真是个乖孩子，被他这么欲擒故纵地一点拨，立马乖乖坦白。
她乖乖说了实话，顾北辰心里的大石也落下了一半，“为什么不查？难道……你一点也不想再见她？”
“不……想。”简单的两个字，中间却停顿了近两秒，如此的不干脆已经把叶杉杉的真心袒露无遗。
怎么可能不想呢，那是妈妈呀，是这个世上唯一和她有血缘之亲的人。她真的很想知道，十年前，妈妈为什么那么绝情地抛下八岁的她毅然离去，而且一走就是十年，毫无音讯。
“如果你真的一点也不想见她，就别再为她难过了，嗯？”难过就意味着在意，明明惦记却逼着自己不去想，受折磨的还是她自己。
他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温柔，叶杉杉的心理防线也在一点点瓦解。他是她的丈夫，是最坚实、也是唯一的依靠，对他，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不是难过，只是……不甘心。”
“那你更应该见她，当面问清楚，解开心里的结，才会活得踏实。”逃避是懦夫的行为，而且也不能解决任何实际问题，顾北辰还是希望能尽量劝说她勇敢地面对现实。
“也许……真的我看错了呢？”叶杉杉此刻的心情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矛盾，就算那个人真的是妈妈，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见她呢。
“住在这一片的人都是有来历的，进出的车辆也有记录，查起来很容易。告诉我，岳母大人叫什么名字。”顾北辰刻意用了一个比较新鲜的称呼，意在让杉杉的心情稍稍放松一些。
别说，这一招还真有效，叶杉杉真的被逗笑了，“她都不要我了，你还叫她岳母大人？”
“傻瓜，要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你，我去哪里娶这么好的老婆？”纵然岳母大人有千般错，顾北辰都会由衷地感谢她，如果没有她把杉杉带到这个世界，说不定现在他还是光棍一条呢。
一向很容易满足的叶杉杉被他发自肺腑的甜言蜜语哄得很开心，笼在心头的愁云也渐渐散去，“她的名字叫杨素阑，你尽力就行，查不到也没关系的，不要麻烦太多人。”
“要查当然要查清楚，不给你一个交代，我也不安心。”顾首长向来做事都是有始有终，做了却又不做好可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吧唧’，毫无预兆地，叶杉杉突然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这种程度的献吻显然不能让顾首长满意，“你在勾引我？”
“没有啊，我只是想谢谢你。”叶杉杉本能地后退，飞快闪到电脑前，装傻着转移话题，“我们来选车吧，爸妈非要买单，选多少价位比较合适呢？”
算了，她才刚从纠结中缓过来，就别跟她计较了。顾北辰也没赖皮地跟上继续索吻，而是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帮她选车。
顾北辰不在家的时候杉杉和笑笑周六都在顾宅过夜，家里换洗衣服什么的都有，外面又下着雨，一家人也没打算回去。
列在备选名单里的几款车已经基本确定，按照顾老太的意思，不能太便宜，最便宜的那辆也要十六万。
晚上睡觉的时候，叶杉杉还在嘀咕，“可以买好几辆qq了。”
傻姑娘，又不要你掏钱，心疼个什么劲。
“妈好面子你是知道的，她不会允许自家儿媳妇怎么能开辆小qq四处溜达。”勤俭节约是好习惯，可毕竟大环境摆在哪里，有时候为了长辈高兴，该花的钱还是得花。
“买那么贵的车，要是不小心撞……”
“嘘，这种话不能随便乱说！你要相信自己的驾驶技术。考驾照的事不用太着急，一定要练熟了再去考。”有爸妈张罗着买车，顾北辰也不急着催她去考驾照，学车可不能开玩笑，还是得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要是你能天天陪我练，一定能很快考过。”教练也很认真，可怎么也不如他细心，更重要的是，有他在身边，她的心里会更踏实。
“明天下午我们先去驾校练车，然后再陪你去买两件像样的礼服。”顾首长做事一向有计划，明天的行程他早就安排好了。
“买礼服做什么？”叶杉杉毕竟还是社会经验不够，很多事她都考虑不到。
“晚上的展会也算是正式的社交场合，总不能穿得太随便。”可怜的顾首长，还要给小妻子上社交课。
囧，这些事她完全没想过诶。
怎么办呐，有他在，她什么都不用操心，长此以往，她会越来越依赖他。这样……很不好吧？
“你总是教训我不要太惯着笑笑，可是你自己却什么都依着我，你就不怕把我惯坏么？”
“不怕，我老婆这么乖，惯不坏的。而且……我能留在家里陪你的时间实在有限，为你做的再多也比不上那些每天都能陪在妻子身边的丈夫，你什么也不要想，乖乖等着让我宠就好了。”军婚伴随的各种无奈是不可回避的，顾北辰能做的只有在陪着她的日子里尽量对她好。
“等等，我们去练车买衣服，武馆那边怎么办？”叶杉杉完全沉浸在甜蜜的宠溺之中，差点把重要的事忘了。
“放心，我早就安排好了。”顾首长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你不会又想麻烦沈队长吧？”唔，夫妻间果然有默契啊，这都被她猜到了。
除了沈慕枫，一时间还真难想到值得信任的人。那小子在部队的时候可没少让人操心，有困难找他帮忙几乎成了顾北辰的本能反应。
“恭喜你，答对了！你可以索要奖励，什么都行。”
叶杉杉可没空搭理他的玩笑，“每次都麻烦人家，不太好吧？”
“没事，反正他明天休假，而且他特别喜欢小孩子。”顾北辰随口敷衍两句，一脸坏笑地凑上前，“真的不要奖励？”
咳咳，顾首长实在太坏了，这表情明显是索要奖励，居然还好意思问人家要不要！
“不要太过分咯。”经过昨晚那一番亲密纠缠之后，叶杉杉对某些事的敏感度也越来越强，他那点心思，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虽然事先有提醒，叶杉杉还是有点被吓到了，吻得迷迷糊糊间，一只大手突然覆在胸前，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立马推开他，裹着被子坐起身，红着脸凶巴巴地训斥：“再乱来我不跟你睡了！”
“不敢了不敢了。快躺下，把被子分我一半，好冷。”可怜的顾首长，身体已经起了反应，又不想让小笨猪看到，只能厚颜无耻地往被子里钻。
好在迟钝的叶杉杉什么也没注意到，还真以为他冷，乖乖掀开被子放他进来，“好困了，不准再闹。”
“知道了，你快睡吧。”唉，难受也得忍着，谁叫你娶了个粉嫩嫩的小萝莉呢。慢慢熬吧……
周日上午，选车进行时。
一行五人，一个试驾、一个看热闹、两个参谋，还有一个开支票的。
适合小萝莉开的车、性能要好、档次不能太低。唔，挑来挑去，貌似还是beetle最合适。
永不过时的经典车型、当季主打的墨橘色、活动期间超低价，各种诱惑难挡。
最重要的是，顾家的小公主也大爱这款车，居然放话说要是不买这辆她宁愿自己坐校车上学。
顾老爷子当下就交了定金，一周后提车，牌照、保险等相关手续会一并办好。心急的顾老太甚至连加油卡都准备好了，拿着这张卡，可以在g市任何一家加油站加油。
万事俱备，只等驾照。笑笑嚷嚷着要坐新车，叶杉杉肩上的压力可不小啊。
因为要准备晚上参加珠宝展会的事，练车时间不得不缩短。没办法，索菲娅顶着法国第一珠宝设计师的光环而来，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叶杉杉是绝对不会超过的。
与此同时，顾北辰也已经拜托人在查那辆车牌尾号为168的黑色奥迪车，已经有了大致的眉目，不过，想要知道车主和坐车人的详细身份还需要进一步查证。
一个常年穿着军装、一个极少穿裙子，这样的组合去挑选礼服自然是各种焦头烂额。
最后只能听服装店导购小姐的介绍：粉红色抹胸式及膝连衣裙，胸口和裙边都有蕾丝点缀，既平添了几分典雅，又不用担心会走光。
看着眼前这个鲜活靓丽的小美人儿，顾北辰愣了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来，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打扮，他都有点不敢带她出去了。
“好奇怪是不是？”彻底改头换面的叶杉杉却觉得浑身不自在，第一次穿小礼服就露肩，她总觉得上半身好像没穿似的。
“怎么会，老实说，你穿成这样，我都有点担心了。”顾北辰的视线一直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那表情，就像八百年没见过美女似的。
“就会哄我。”女人都爱听赞美的话，叶杉杉同学也不例外，被他这么一夸，她都有点飘飘然了。穿成这样站在他身边，应该不会给他丢脸吧。
换上漂亮的小礼服只是改头换面的第一步，还要有合适的妆容和鞋子与之搭配。这些事宁家大小姐最在行了，她虽然是学设计的，但在服饰搭配和妆容造型上也颇有研究，在她的一番捣鼓之下，叶杉杉的风头可一点也不比那些新鲜出炉的娱乐圈新星差。
宁大小姐杉杉的这身清新造型非常满意，煞有介事地拉着顾首长提醒道，“顾首长，等一下去会场你可要把杉杉看好了，别一不小心被那些星探和娱乐经纪人什么的盯上。”
“别乱讲，哪有那么严重！和你在一起，谁还会注意我啊！”叶杉杉却不以为然，开什么玩笑，宁家大小姐生得倾国倾城，而且身份显赫，无论在哪儿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和她在一起，别人都只有当绿叶的份。
“你们俩各有特色，说不定就有人喜欢你的小清新，还是小心点为妙。”顾北辰可一点也不敢怠慢，总之一句话，去了会场之后他会一直形影不离地跟在杉杉身后。
两位风格各异的美女已经准备妥当，宁大小姐的司机终于姗姗来迟，“抱歉，我来晚了。”
“晚上好，宁先生。”这是自上次在医院一别后叶杉杉第一次见到宁子寒，她的语气明显比之前更为谨慎客气。
“顾太太今晚真是明艳照人。”宁子寒依然带着一脸谦和的笑。不过，他的称呼却没了往日朋友间的亲密。
顾北辰适时站出来，礼貌地向曾经地潜在情敌伸出手，“宁先生，好久不见。”
宁子寒礼貌地伸出手，客气地笑了笑，却未发一言。
叶杉杉总觉得气氛有点怪异，忙走上前挽着自家老公的手，“那什么，差不多到时间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你和宁小姐先去拿外套，我去开车过来。”顾北辰似乎有意要和宁子寒单独呆一会儿，才会找此借口把两位女士支开。
这两个人怎么说也是有恩怨的，叶杉杉始终还是不放心，“可是……”
“走吧，他们不会有事的。”宁子言知道自家哥哥已经彻底放下，对顾首长也充分信任，忙拉了杉杉离开。
宁子寒和顾北辰默契地相视一笑，一起出门取车。
“上次杉杉和笑笑住院的事多亏宁先生帮忙，有你这么好的朋友，是杉杉的荣幸，谢谢。”这份恩情顾北辰一直记在心里，无论宁子寒对杉杉有着怎样的念想，他都应该当面道声谢。
“顾首长严重了，是我应该跟你说是对不起才对，上次在电话里……”
“不，你说得很对。”顾北辰不疾不徐地打断他，语气异常坚定地反省自己的过错：“杉杉和笑笑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她们身边，是我失职。所以……我回来了，这是我进部队以来第一次才回去不到两个月就提出休假申请。也许在你看来，这样的弥补远远不够，但……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宁子寒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顾首长的话表面上听来是在忏悔思过，但也是一种间接的申辩。他自知有错，却也无可奈何。
沉默片刻之后，宁子寒才缓缓开口：“杉杉能有你这样的丈夫，也是她的荣幸。以前我和子言都不懂，自作聪明地做了一些错事，希望顾首长能谅解。”
“宁先生言重了，忠言逆耳，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首长毕竟是首长啊，说起话来官味十足！
宁子寒却突然毫无预兆地轻笑出声，“顾首长不会经常在家里用这种语调和顾太太说话吧？”
“不敢！”顾北辰无奈且认命地笑了笑，“平时稍微严肃一点她就会小心翼翼地叫首长大人，要这么古板啰嗦，不知道她还会叫出什么莫名其妙的称呼。”
看着顾首长回味无穷的表情，宁子寒心里最后那一丝牵挂也彻底放下。爱情不是找到最好的那个人相伴终身，能找到那个最合适的，才是真正的幸福。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暗战，他输得心服口服。
晚上七点半，顾北辰夫妻俩和宁家兄妹一行四人准时出现在位于金光华大厦七楼高级展厅。
因为持有vip贵宾邀请函，他们四人的进入相对顺利，只是做了一些基本的身份确认，而没有进行详细的安全检查。
持一般邀请函的来宾们就没这么幸运了，除了要接受最高级别的身份确认和安全检查外，还被勒令不允许靠近中心展区两米远的范围。
“这些展品都是什么来历？”顾北辰忍不住对这些稀罕物产生了好奇。
“大师亲手设计的精品，全球仅此一件，有好几套展品上的钻石和宝石都是价值连城呢。”能有幸进入中心区参观，叶杉杉的心情也颇为激动。当然，她不是为这些价值连城的珍宝震撼，而是被索菲娅大师的独具匠心的设计吸引。
“你怎么会想到去学首饰设计？”这个问题已经困扰顾北辰很久了，依着杉杉的家庭环境，就算叶老不送她念警校，也应该送她去学一些偏大众化的专业，她怎么会和艺术类的专业扯上关系？
“我没跟你说过吧，我妈妈她……以前就是做这一行的。”学设计需要兴趣，也需要天赋，叶杉杉身上同时具备了这两样特质，她的导师经常说，她不去学设计绝对是最大的浪费。
“这么说来，你完全遗传了她的天赋？”事情和岳母大人有关，顾北辰的语气也变得异常小心谨慎。
“嗯，小时候我经常看她在家里描描画画，觉得很有趣，就拉着她教我。也算是打了一些基础，高考的时候我考的不是很理想，正好g大有这个专业，对文化分要求不高，但需要进行单独的专业考试和面试，我随便画了几张图，居然拿了最高分，就这样被录取了。”虽然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可现在想来，叶杉杉还是觉得那段经历充满了戏剧性。小时候她总是抱怨妈妈的绝情，甚至萌生过恨意。可仔细想来，妈妈留下的东西还是蛮有用的。
“没想到我们家杉杉还有这个天赋。”结婚这么久，顾北辰终于有机会了解到另一个叶杉杉。她不仅是乖巧的贤妻良母，也是侠肝义胆的女侠。现在，她有多了一个身份——才华横溢的设计师！
听他这么一说，叶杉杉忍不住得瑟起来，“哼，你以为我只会耍功夫逞能是吧？”
“对不起，原来我对你的了解这么不够。”闪婚、军婚带来的后遗症终于显现，两个人虽然有了感情，但对彼此的了解却非常有限。纵然其中有各种客观原因，顾北辰还是觉得对她有愧。
“现在了解也来得及啊。”叶杉杉一点也不在意，乐呵呵地挽着他朝中心展区逼近，“索菲娅是一位了不起的艺术家，这里的每一件展品都是有故事的，要是能亲自向她请教就好了。”
叶杉杉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却被身后的有心人听进了耳中。
“你可以的。”低沉的声音，却难掩激动。叶杉杉还没反应过来，小小的身子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圈进了怀里。
十年未见，许多回忆都已经渐渐淡去，但这个声音和妈妈身上的味道却不是想忘就能忘掉的。
虽然没有抬头确认这个人的容貌，但叶杉杉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抱着她的人是谁。
杨素阑已经在远处观望很久，她不敢贸然靠近的原因有二：一方面是因为担心这样突然出现会吓坏杉杉；另一方面，她也不敢确定杉杉是不是还记得她。
可对女儿的思念还是轻松地打败了这些顾虑，小心翼翼地靠近，正好听到杉杉说想亲自向索菲娅请教，她再也控制不住肆意翻涌的冲动。
索菲娅是她丈夫的妹妹，达成杉杉的愿望对她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
而此刻，叶杉杉的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只是隐约听到有人在她的头顶温柔轻唤，“杉杉，我的杉杉……”
那个声音还是和十年前一样温柔，可听在她心里却是那么的讽刺。
叶杉杉却突然奋力挣脱开，头也不回地往前冲。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一时间她还有点消化不了。
“失陪了。”顾北辰也顾不上和岳母大人打声招呼，客气地应付一句便快步追了上去。
见老师一脸愕然，从另一区赶过来的索菲娅忙上前询问，“老师，出什么事了？”因为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加上常年和杨素阑在一起讨论设计，索菲娅也会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索菲娅，刚才那个小姑娘是我女儿。可是……她不想见我。”杨素阑并没有跟着追上去，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杉杉不想见她。
“别太担心，既然见了面，总会有机会跟她解释清楚的。”索菲娅只能尽量安慰。
杨素阑却一脸落寞地摇了摇头，“有些事是解释不清楚的。”
一个为了事业狠心抛弃女儿的母亲，不值得被原谅。
“那……她现在已经离开了吗？”索菲娅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好像是往休息区那边去了，有个男人跟着她一起走的，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杨素阑眼睛里只有杉杉，也没怎么注意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不知道也好，要是杨素阑知道这个男人是杉杉的丈夫，她非得吓傻不可。
“别着急，我去找相熟的朋友打听一下。”索菲娅也知道嫂子一直很惦记她的女儿，这次突然决定在g市加开一场展会，就是想借机托人找女儿的下落。机缘巧合之下在这里偶遇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她自然会尽力帮忙。
偏不巧，索菲娅找的朋友就是宁家兄妹。因为宁家也有涉足珠宝业，索菲娅和他们也算有些交情，向他们求助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听完索菲娅的叙述之后，宁家兄妹心里已经有了大概谱，现场只有杉杉一个人穿着粉红色小礼服，而且她也有个离开十年没有回来过的妈妈，如果没有更狗血的巧合，杉杉就是索菲娅要找的人。
一向爱打抱不平的宁家大小姐显然不会让这个狠心的母亲这么轻易见到杉杉，“杉杉是我的好朋友，我想先见见那位杨女士。”
索菲娅有些犹豫，宁子寒也适时站了出来，“听你刚才的描述，杉杉好像不太愿意和这位杨女士见面，作为她的朋友，我们必须尊重她的意愿。”
“好吧，我带你们去见她。”索菲娅是今晚当仁不让的主角，却不得不为嫂子的私事奔走忙碌。有些更重要的事也就此被忽略。
会场的休息区分两大块，索菲娅带着宁家兄妹去了东边，而叶杉杉和顾北辰正好在西边。中间只隔着一道长廊，气氛却各不相同。
“我们回家吧。”沉默了近五分钟后，叶杉杉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么？”杉杉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按理来说顾北辰应该毫不犹豫带她离开才是，可他却始终觉得这样逃避不是办法。
他说的没一句话叶杉杉都牢记在心，只是，真到了面对的时候，却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好。”
顾北辰体贴地脱了外套给她披上，轻轻地握着她的手，“我看得出来，这些年，她也很想你。”
“想我为什么不回来看我？看她的穿着，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如果真的想，为什么不付诸实施？”叶杉杉最气的不是妈妈的狠心，爸爸去世时正是她的事业转折期，为了有更好的发展，她必须做出选择。可她怎么可以一走十年，都不回来看女儿一眼呢？
顾北辰只能温言软语地耐心劝导，“她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跟她好好谈一谈，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不是吗？”
他的话句句在理，叶杉杉也知道该如何反驳。
就在这时，顾北辰的电话突然响了，电话是方将军家的小儿子方铎打来的。那辆黑色奥迪车昨天确实开进过方家大宅，他找家里人问过，坐那辆车来家里拜访的客人名叫杨素阑，和他家大嫂有点亲戚关系，刚从法国回来，这次回g市是想找她亲人，因为方家有人在警局做事，才找去家里寻求帮助。
“你母亲去方家是想拜托他们帮忙找你的下落。”顾北辰用最简明扼要的话把方铎的话做了概括，然后转述给杉杉。
“所以呢？”叶杉杉的语气还是有点冷漠。
顾北辰能理解杉杉此刻的心情，但理解不代表赞同，“去和她见一面吧，听听她怎么说，再决定还要不要叫她妈妈。”
叶杉杉还在犹豫不决，原本安静的展区却传来了意外的声音，但凡是长了耳朵、判断力正常的人都能分辨出来，这是枪声！
“乖乖呆着别动，我出去看看。”在这样才场合听到枪响的确不正常，但顾北辰还是一如往常的冷静。
休息区和展区中央隔着七八米远的距离，但这点距离绝对不妨碍顾北辰看清展区的情势：四名黑衣歹徒、身上带着杀伤性武器、手上有人质。从他们的和现场保全人员的对话来判断，他们应该是为了展会的昂贵珠宝而来。
只要顾北辰愿意，他完全可以带着杉杉偷偷离开。但他是军人，保卫国家、保卫人民是他的天职，这么多条人命身陷险境，他不可能视而不见、一走了之。
这个时候首长不能离开，但首长夫人必须尽快撤离，“安全通道就在后面，你先走，安全离开后马上给沈慕枫打电话。”
“不行！我不能一个人走！”首长夫人却一点也不领情，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走，外面的状况这么复杂、这么危险，她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留下。再说，子言和她哥哥、索菲娅大师、还有……妈妈都还在里面呢，明知道他们可能有危险，她能走得安心才怪。
“乖，情势危急，你留下我怕会兼顾不上，你要是出……”
“不会的！我会格外小心，一切行动都听从你的指挥，你就让我留下吧。”因为担心动静太大会惊动劫匪，叶杉杉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她的语气却格外急切。
“他们和上次在武馆劫人的匪徒不一样，他们手上有枪，一个不小心被伤到，就不是擦破皮那么简单了。”顾北辰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耐着性子劝。
“要我走也行，你要跟我一起！”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真正的夫妻不是吗。
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坚定，顾北辰不忍心再赶她走，“后面的通道相对安全，你先给沈慕枫打电话，我先想办法把人质救出来。”这种状况下，劫匪手上有人质是最麻烦的，就算沈慕枫的人飞快赶到，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小心点哦，要是敢让自己受伤，就等着回家写检讨吧！”听着像是玩笑的话，可叶杉杉的表情却格外认真。劫匪手上毕竟有枪，他就是身手再好也敌不过杀伤力如此之强的武器。
“首长夫人的吩咐我会牢记在心，你也一样。”看着她认真严肃的表情，顾北辰的心情也不那么紧绷了。小东西，还真会灵学活用，居然把从他这里学来的东西都还回来了。
夫妻俩分头行动，给沈慕枫打完电话之后，叶杉杉突然发现通道后方有一条长廊，循着长廊一直走，可以走到东边的休息区。这边的人不多，却都是叶杉杉认识的，子言和她的哥哥、索菲娅，还有……妈妈。糟糕的是，休息区的入口处有一名劫匪端着枪守着，他正在威胁索菲娅说出展柜的密码。
索菲娅假装听不懂中文，飞快地说了一长串法文，劫匪被惹怒，对她动了手。
怎么办，再不想想办法，索菲娅可能会受伤，要不然，只能说出密码，让劫匪们把那些价值不菲的珠宝拿走。
所幸，劫匪现在是背对着叶杉杉而站，他根本看不到后面的动静，叶杉杉只能放手一搏，伺机偷袭。
机灵的叶杉杉顺手拿了消防通道旁边的消防锤，光着脚缓步逼近。就在她快要靠近索菲娅时，劫匪却突然转过身来，她只能条件反射地抡起锤子砸过去。
因为没有瞄准目标，这一锤子下去只是砸到了劫匪的肩膀部位，那人吃痛地低骂一声，举起枪就要扣动扳机，瞄准的目标正是叶杉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杨素阑却突然扑过来抱住了劫匪的手臂，叶杉杉这才得以脱离险境。但杨素阑的力气毕竟有限，人高马大的劫匪很快就挣脱开，朝她的腹部重重地踢了一脚。这一脚的力量太大，逼得她步步后退，头部撞在墙上，很快就出了血。
不过，杨素阑的冒险并没有白费，劫匪只顾着向她出气，却忘了身后随时会有人偷袭。虽然穿着裙子，叶杉杉的身手依然利索，一个准确无误的回旋踢后，劫匪手上的枪便应声落地。
宁子言和杉杉颇有默契，第一时间把枪踢得老远。
劫匪手上没了枪，大家也少了一分顾忌，宁子寒随后也加入了‘战斗’，虽然没有受过正式训练，但给杉杉搭把手还是可以的。
劫匪以一敌二，其中还有一位是专业高手，他明显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勉强支撑。
另一边，顾北辰也在伺机行动。剩下的三名劫匪中只有一人负责挟持人质，另外两人都在忙着往袋子里装那些价值相对较低廉的珠宝，这也给他下手提供了机会。
一片锥形的碎玻璃，瞄准目标准确投射，劫匪持枪的那只手中招，手枪随即落地。
被劫持的人质反应还算快，看到枪落了地，立马抬起手肘给了劫匪的肚子一拐。劫匪的注意力转移，顾北辰飞速逼近，抢了地上的枪，然后在劫匪做出反应之前迅速将其制服。
另外两名劫匪也被惊动，端着枪包抄过来，可惜，他们的枪法和开枪的速度和顾首长的差距实在太过悬殊，两声枪响之后，二人的肩部都中了枪。
劫匪手上已经没了枪，负责保全工作的保安也不再有顾虑，一涌而上，迅速将三名劫匪制服。
另一边，叶杉杉也和宁子寒齐心协力制服了剩下的一名劫匪，危急的情势终于被控制。
确认劫匪已经不具备威胁之后，顾北辰很快就找到了杉杉，看见她毫发未伤，他也松了一口气。不过，墙上的一滩血渍还是让他的心猛地揪紧，“拿手帕捂住伤口尽量止血，马上送她去医院。”
叶杉杉乖乖照做，脸上却满是慌乱和无措，刚才发生的惊险一幕飞快地在叶杉杉脑海里闪过，她的手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刚才要不是妈妈挺身而出，说不定她已经成了劫匪的枪下亡魂。在那一刻，她深深地感觉到，妈妈还是爱她的。
顾北辰和叶杉杉一起带着杨素阑下楼时，沈慕枫的人已经赶到。虽然劫匪已经被制服、场面也基本得到控制，但还有许多善后工作需要解决。有如此严密的安全检查，还是让劫匪浑水摸鱼溜进来，而且还带着杀伤性武器，警方有责任把过程调查清楚，给展会的承办方一个交代。
最近的医院离金光华大厦也有近二十分钟车程，看着手帕的颜色越来越深，叶杉杉都快急哭了，“怎么还没到？”
“别紧张，没事的。”顾北辰只能不厌其烦地安慰，以他的经验来看，岳母大人的伤势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
杨素阑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而且还能用正常的语速说话：“杉杉，这位先生是……”因为担心杉杉会抵触抗拒，她一直不敢开口，可越看越觉得杉杉和这位先生的关系不寻常，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他是我丈夫。”叶杉杉心里惦记的都是妈妈的伤势，想也没想就说了实话。当然，就算是心情平静，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实话实说，她和顾首长是合法夫妻，没什么好隐瞒的。
“啊？”杨素阑差点被吓晕过去，杉杉今年才十八岁，这个婚是怎么结的？
“伯母，您好。”杉杉还没有正式认这个母亲，顾北辰也不敢贸贸然地叫岳母。不过，岳母被吓成这样，有些事他还是得解释一下，“我是军人，有特殊保护政策，所以才能这么快把杉杉娶回家。”
“他是上校。”叶杉杉特意补充了一句。
“哦。”杨素阑随口应了一声，神情还是有些恍惚，这个巨大的意外她恐怕还需要一点时间慢慢消化。
一路沉默，终于到了一家比较规模还行的正规医院。杨素阑很快就被送进了急诊室，接受各种治疗、检查。
叶杉杉还是很担心，过两分钟就想拉开帘子偷瞄两眼。刚开始顾北辰还有耐心劝她，后来她来回走动的频次实在离谱，他只能拉她坐下，牢牢地扣在怀里，“相信我，岳母大人的伤势不是很严重，乖乖坐着等她出来好不好？”
“可是……她流了好多血。”手帕染红了，她的外套上也沾染上了血渍，她怎么能安心地坐着干等。
“明明担心、紧张，还要逞强，装出一副漠然的表情，她看着难受，你心里也不舒服，何苦呢？”这话题转得有点快啊，不过，这也是能让杉杉尽快安静下来的最佳办法。
叶杉杉低着头不说话，心里纠结得跟什么似的。他说的没错，她是很担心、很紧张，但这并不意味着原谅。
“她还是很爱你，所以……我坚信，她走了这么久都不回来一定有原因。”世上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也不是没有，而且顾北辰也曾经亲眼见识过，但他始终坚信，杉杉的妈妈不是其中之一。
“你怎么总是为她说话？”叶杉杉一脸不悦地嘟着嘴，孩子气的小模样可爱至极。
“她是你妈妈，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你有血缘之亲的人，我不希望你们变成形同陌路的陌生人。”我可以疼你、宠你、细心体贴、呵护备至，但有些爱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替代不了。
首长大人说的话总是特别有信服力，跟他讲大道理必输无疑，且听听他有何建议吧，“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诚心跟她道谢么？”
“我想她更希望听你叫她一声妈妈。”别看顾首长满脸的硬汉气概，看着不像是感情细腻的人，但真要碰上感情的事，他总能一针见血地点到要害。
叶杉杉又不说话了，低着头看脚尖，手指缠绕着衣角，各种纠结无措。
急诊室的帘子终于被拉开，负责接诊的医生一脸轻松地走过来向病患家属做汇报：“伤口不深，已经做了缝合，血已经基本止住。不过，因为头部受到撞击，有轻微的脑震荡，最好还是住院观察一晚。”
“谢谢。”顾北辰礼貌地向一声道了声谢，随即用征求意见的语气问杉杉，“要办住院手续，你去还是我去？”
“你去吧，我……陪她进病房。”这一关始终要面对，叶杉杉不想做逃避现实的懦夫。
顾北辰欣慰地笑了笑，帮她把外套的扣子扣好，“不要想那么多，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
“嗯。”看着他嘴角扬起的完美弧度，叶杉杉突然觉得踏实了好多。有他，真的很好。
护士很快就把头上缠着绷带的杨素阑推了出来，叶杉杉快步走上前，蹲下身关切地问，“会不会很疼啊？”
“一点也不疼，只要你没事，我就安心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女安好，做父母的也别无他求了。
叶杉杉果断地站到轮椅后，从护士手中接过推把，“我来吧。”
“这是您女儿吧，长得真漂亮。”年轻的护士小姑娘笑着闲聊。
母女俩都没回应，一个是不想回应，另一个则是不敢回应。
在这个问题上，杨素阑完全处于被动，杉杉不表明态度，她只能耐心地等着。
小护士倒也机灵，察觉到这对母女神情有些怪异，果断转移话题，“伤口刚刚缝合，可能会有轻微的不适，进了病房后最好马上休息，有利于伤口恢复。”
这个话题叶杉杉没打算再回避，怎么说妈妈也是为了救她才会受伤的，“知道了。”
把病患送进病房、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小护士便离开了。病房内只剩下这对各怀心思的母女。
沉默了近半分钟，叶杉杉才开口，“你先休息吧。”
“没事，护士说的不适症状我一点也没感觉到。”杨素阑的视线始终在女儿身上游移，怎么也舍不得移开，就好像要把这些年分别的时光一下子弥补回来似的，“我知道你怨我、恨……”
“都是过去的事了。”叶杉杉急切地打断她，“我不想再提。”
杉杉的态度十分坚决，杨素阑也不敢再继续，“你爷爷还好吗？”
“他已经过世了。”叶杉杉蓦地转过身去，背对着病床，没事找事地把窗户打开了一个小缝。
“什么时候的事？”杨素阑激动地坐起身，声音都有些颤抖。如果老爷子已经去世很久，这些年杉杉岂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儿？
“快两个月了。”叶杉杉淡淡地回应着，依然保持着背对病床的姿势。
杨素阑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默了片刻才继续开口问，“那……你的婚事……”
“是爷爷做的主。”心急的叶杉杉不等妈妈说完便抢着给出了回答。
老爷子也是行军出身，他想在过世前给杉杉找个依靠也无可厚非，只是，能升到上校军衔的，年纪应该不会太轻，杉杉怎么会答应这门亲事呢？
杨素阑正暗暗寻思着，安静的病房内突然响起叮铃铃的手机铃声。
是家里的电话号码，应该是笑笑打来的，叶杉杉暗暗吸了一口气才接听，“怎么了？”
“妈咪，你和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小丫头的语气只是单纯的询问，没有半点催促的意思。
“可能还要等一会儿，我们现在医院……”
一听到医院二字，小丫头立马急了，“出什么事了？”
“不是我和你爸出事，我们是……来看一个朋友的。十点之前可能没法赶回去，要不……今晚你就在爷爷奶奶家过夜，明天一早我们再去接你上学？”虽说伤势没什么大碍，但把妈妈一个人扔在医院叶杉杉也不放心，笑笑在顾宅有公婆照顾，她也没什么可惦记的。
“好的。”笑笑很乖地点头，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好奇，“妈咪，在医院的是什么朋友呀？”
“很久以前的朋友，说了你也不认识。医院不能长时间打手机的，你要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我先挂了，好不好？”小丫头心思多，天知道她还会继续问出怎样莫名其妙的问题，叶杉杉只能快点把她打发了。
“好吧，妈咪再见。”妈咪的语气好像有点奇怪，笑笑也不敢多问，说了再见之后便乖乖挂了电话。
电话讲完，办完住院手续的顾北辰正好回来，叶杉杉忙走上前汇报情况，“笑笑刚才打电话了，我让她今晚就在爸爸妈妈那边过夜，明天一早我们再去接她。”
顾北辰表示赞同地点了点，眼神却不自觉地看向靠在床架上、一脸茫然的岳母大人。如果杉杉就在病房里接电话，她应该能从通话的内容里大致猜到一些，所以才会露出如此错愕诧异的表情。
“笑笑是我女儿。”既然她已经有所猜测，不如干脆点将实情相告。
“这……这算怎么回事？”猜测被证实，杨素阑的表情也越发难看，这表情已经不是被吓到那么简单了。
“现在我是笑笑的妈咪，就是这么回事。”叶杉杉的语气还是带着几分冷漠的生硬。
“杉杉，能不能让我单独和伯母聊两句？”原以为让杉杉和岳母独处一会儿会让她的心情有所改善，没想到她还是一只随时可能炸毛的小狮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顾北辰只能站出来主动做点什么。
“我去买点喝的。”叶杉杉没有拒绝他的提议，这样也好，反正对着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倒不如都交给他。
病房的门关上后，杨素阑便迫不及待地坐了起来，“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的女儿才十八岁，你居然……”
“伯母您先别激动。”顾北辰快步走上前，扶着岳母靠在床架上躺好，“在答应和我结婚之前，杉杉已经知道我的家庭状况，没人逼她。”
“你不觉得这样太委屈她么？”此刻，杨素阑脸上的情绪更多的还是担心和忧虑，眉头也紧紧蹙在了一起。
“我只能这么跟您说……杉杉很喜欢笑笑，笑笑也很喜欢她，她们相处得很好。”顾北辰也觉得杉杉嫁给他很委屈，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一家人的幸福。
“很好？才刚成年就结婚，而且嫁的还是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带着一个孩子的男人，我不觉得这样的生活能和很好一词扯上关系。”杨素阑满面愁容，原本没什么痛觉的伤口似乎也开始隐隐作痛。头上的伤果然还是受不得刺激。
“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有些事您没有亲身经历过，我解释再多您也不会懂。”岳母的反应完全在顾北辰的预料之中，这些反应是每个做母亲的都会有的正常反应，他能理解，所以不会为此介怀。
“是，我不懂，而且……我也没资格过问。杉杉现在根本不打算认我这个妈妈。”杨素阑此刻的心情颇有几分万念俱灰的意味，她一走十年，毫无音讯，这样的她有什么立场干预女儿的生活？
“您的出现对她来说是个巨大的意外，给她一点时间，我相信她会慢慢接受的。”再乖巧的孩子也会有耍脾气、钻牛角尖的时候，顾北辰并不觉得杉杉对岳母的漠然是什么大问题，他也不担心这样的状况会一直持续下去。
“我看得出来你对杉杉是真心，可是……有些事外人也帮不上忙。”杨素阑的情绪几乎快要降至谷底，说话的声音也变得细弱无力。
“那可不一定，如果您不介意，可以把这些年发生的事告诉我，再由我向她转述。”顾北辰试着建议道。
“就算她知道又如何？我丢下她近十年，她不会原谅我的。”现在的杨素阑已经没有信心等待奇迹的发生。
“我觉得……您好像并不了解她。”对一个母亲说这番话似乎有些失礼，
杨素阑蓦地呆住，愣了片刻，突然苦笑出声，“你说的对，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这十年来她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我全然不知，何谈了解。”
“她冷漠不是因为心存怨恨，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果您真的有苦衷，就应该让她知道。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只要您说的有理，她会懂的。”聊了这么久也没说到正题上，顾北辰的耐心也有点不够用了。
杨素阑稍稍迟疑了片刻，把左腿伸出被单外，轻轻撩起裤腿，“这条腿……是假的。”
“疾病还是交通意外？”出现截肢的情况，不外乎这两种可能。
“车祸。”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之后，杨素阑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些，“我出国也是为了能让杉杉过上更好的生活，从来没想过走了不回来。可是……那场车祸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不仅如此，我的腿也因为车祸瘫痪，在轮椅上坐了五年，后来装上假肢，又经历了一年多的恢复期。医生建议，近三年最好不要长途飞行，我想回来的计划只能再次搁着。”
“这些情况您为什么不告诉杉杉？”猜测被证实，顾北辰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相信她和杉杉的关系很快就会出现转机。
杨素阑一脸无奈地叹气，“她总是躲躲闪闪的，好像不怎么愿意搭理我，我哪敢跟她开口。”
“她还没有完全长大，难免会有耍性子的时候，您不必太在意，她无心的。”想起杉杉耍性子时的小模样，顾北辰的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了笑意。
“你和杉杉……结婚多久了？”抛开年纪和特殊的家庭状况不说，这个女婿真的无可挑剔，杨素阑心里的不满也渐渐消退了些。
“爷爷过世后我们去领的证，杉杉还在上学，所以还没有正式举行婚礼。”顾北辰坦白地据实作答。
“那……你们交往多久后决定结婚的？”咳咳，现在算是正式进入丈母娘和女婿谈话的固定模式了么？
这个问题还真有点不好回答，要是说实话，岳母大人不会被吓得当场晕倒吧？
顾北辰正在犹豫之时，病房的门突然开了。说是要去买喝的，却空着手回来的叶杉杉替他做了回答，“我们认识三天就去领证了。”
三天？！
杨素阑两眼一黑，差一点当吓得场晕倒。
“顾首长对我一见钟情，非要拉着我去登记。我又打不过他，只好跟他去了。”叶杉杉此言一出，病房内的另一个人也差点被吓晕。
小东西，吃错什么药了，居然连一见钟情都扯出来！
杨素阑自然知道杉杉这番话是开玩笑的，不过，她倒是没想到杉杉出去一趟再回来之后会用如此轻松的语气跟她说话，有没有可能她刚才和女婿说的话杉杉都听到了？
“你不是说去买喝的吗，怎么空着手回来的？”无缘无故被扣了一顶‘一见钟情、强行逼婚’的帽子，顾首长有点小不爽。
“呃……没带钱。”叶杉杉同学反应奇快，想了一个无敌的理由。
“哦，是没带钱，还是……躲在门口偷听？”小样，跟我耍手段，你还嫩了点！
讨厌……
装一下傻会少块肉啊！
在心里把顾首长暗骂一万遍之后，叶杉杉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手伸到他面前：“给我钱，我现在去买。”
“我去吧，你和妈妈聊会天。”既然她都听到了，而且还有心情开玩笑，应该是没事了，叫妈妈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顾北辰完全不给叶杉杉阻拦的机会，话音落下的同时，已经转过身，迈着大步出了病房。
“那个……刚才我是随便说说的，你别当真。”叶杉杉还是觉得有必要把刚才的玩笑话解释一下，妈妈本来就对顾首长有意见，可不能再给他抹黑。
“我们家杉杉这么漂亮、这么可爱，他对你一见钟情一点也不奇怪。”女婿刚才已经把‘妈妈’二字说出了口，杨素阑也不甘人后，大大方方地用‘我们家杉杉’称呼自家女儿。
妈妈和老公都把话挑明了，最重要的当事人却还是有点小别扭，“刚才在展会……谢谢你救我。”
这声谢谢显然不是杨素阑希望听到的，“你别这么说，是妈妈对不起你。”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你也不要再惦记。现在你回来了，你还是我妈妈，这就够了。”叶杉杉同学终于别扭不下去了，亲口说出了妈妈最想听的那两个字。
杉杉的反应一直那么冷漠，杨素阑已经做好了永远得不到原谅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之快，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两行清泪也不自觉地滑落而下。
叶杉杉也不禁有些动容，索性坐到床边，双手不自觉地抚上妈妈的左腿，硬硬的、冷冷的，摸上去一点感觉都没有。失忆、坐轮椅、戴假肢，她一定也吃了很多苦吧，“这些年……都是谁照顾你啊？”
杨素阑稍稍稳了稳情绪，顺势握着女儿的手，“因为做设计的关系，我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他对我很好，在生活上和事业上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说到设计，叶杉杉很自然地想到偶像，“那你和索菲娅又是怎么认识的？”
“她是我先生的妹妹，我们一起做设计，开了一间设计公司。晚一点她可能会过来，到时候我再介绍你们认识。”杉杉小时候就颇有设计天赋，这一点杨素阑是知道的，假以时日，说不定她会成为和索菲娅一样出色的大师。
“好啊，刚才在展会情势太危急，我都没顾上跟她打招呼。”没想到最崇拜的偶像居然是妈妈的小姑子，有了这层关系，想找她请教一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你在大学里选的专业也是设计？”杉杉对索菲娅如此崇拜，这事应该八九不离十，不过，杨素阑还是想亲自确认一下。
“嗯，高考没有考好，学这个不用太高的文化分。”叶杉杉同学从小就是不是学习成绩拔尖的一类，能考上g大，她也觉得很幸运。
“那很好啊，从自己的兴趣出发，学起来也更轻松。”杨素阑嘴上这么敷衍着，心里却另有一番算计，她现在是法国一间设计学院的客座讲师，那里的学习环境和教学实力都要比国内好很多，如果杉杉能去那边学习，应该会有更好的发展。更重要的是，杉杉跟着她一起出国，她也方便照顾。她已经错过了十年，不想再浪费时间。
当然，这些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构想，是否能顺利施行暂时还不得而知。
去买饮品的顾北辰磨蹭了好久才回来，很不巧的是，他回来时，病房内的母女俩正在谈论和他有关的话题——
“杉杉，那个……你是真的喜欢他才答应和他结婚的吗？”可怜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得到最好的，显然，在杨素阑眼里顾首长离最好还有一段差距。
“刚结婚的时候不是，现在……是了。”这份心意叶杉杉从来没有对他表明过，不过，她相信，聪明的他应该能感觉到。
“你别怪妈妈说话直，他是没什么不好，可我就是觉得……他配不上你。”十几岁的年龄差距、还带着个孩子，这两个致命的缺憾是杨素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顾北辰突然收住了准备敲门的动作，无力地倚靠在墙上，表情异常凝重。
配不上？可不是吗，他不知道前世修了多少福才娶到她。既便如此，还是有人觉得他的修行不够。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有多好。”这话叶杉杉曾经对宁家兄妹说过，现在又搬出来说服妈妈。她是真心觉得最朴实的话有时候恰好是最有用的。
“你就只看得到他的好，怎么不想想他的不足？”杉杉小时候就是个实诚孩子，没想到长大了这个性子居然一点也没变，身为母亲的杨素阑总担心她这样的性子会吃亏。
“想那么多干嘛，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叶杉杉却是一副毫不在乎的语气。
“我要是能早点回来，这事根本不会发……”
叶杉杉急切地打断她，语气格外坚定，“妈！这世上是没有如果的，有些事情……根本就是命中注定。”
好一个命中注定，再匪夷所思的事一旦碰上这四个字，都得乖乖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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